我喜欢属于自己的时间,厌恨环境的牵绊。因此我总留恋那去什么地方的途中,因为它摆脱了一个个牵牵绊绊的环境,而尚未到达另一个牵牵绊绊的环境。这个途中的时间可以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。
在寂寞的旅途中,我常感到前所未有的丰富,火车曾带我认识大地,轮船曾带我认识海洋。而在每天那单调熟悉的往返途中,我找到喘息和安静的时间,让我在那里尝到摆脱之后的轻松。……
所以,如果可能,我总是尽量拉长在途中的时间。我要利用这段时间想我一直没有工夫去想的事。在这途中,我是陌生的个体,没有人干扰我,没有琐事俗务需要我为了责任而必须去分心照顾。
我把自己交给脚步或车船,而我的心就可以逍遥自在地翱游在天地之间。
刘剑雄写了一篇短文《糖人》,他的叙述方式也可归为客观冷静的叙述,而且是很典型的。下面摘录几段:
天冷了……行人呵着热气依然行走匆匆。……
前面,另一群小孩围了一副简便的担子。从那热闹中我觉得温暖。那是一副糖担,一个流浪的糖人。……
我一样地在他面前站住了,看他用一小勺糖汁在大理石板上潇洒地画出各种动物,看他用笨拙的家什巧妙地点龙画凤。娴熟的动作博得了孩子们的欢喜和起哄,纷纷捏着小票子要一个“鸟”或“马”什么的。过路的小孩则扯住父亲的衣角,大人们不自然地把手放在腰包里。糖人有些忙不赢,花样却在不断更新。
我终于拗不过自己的好奇心,决定问他的来历。
他是四川人,17岁学画画,终于意识到突破不了自己,于是流浪到东北做糖人。眼下北部太寒,就随着风儿到了南国这片土地。
我想起画家和糖人之间,想起了伟大与卑微的区别,艺术殿堂上,两者之间太遥远了。
一片落叶落在糖人的石板上,他用嘴一吹,叶儿打着旋飘落在一角的小溪中流走了。糖人还继续着他的糖画,仿佛根本与叶儿无关。我看着那片落叶,想了很远很远,很多很多。其实,落叶就是落叶,糖人就是糖人,我就是我,何苦要去编织那想像的网呢?
辞了糖人,我不再去想他的天涯浪迹了。只记起他的选择和快乐,以及他一站又一站辗转,随便在一颗树下或墙角摆上他的人生,不争不夺,与人同乐,建着一个甜蜜的信念。
路对于他是不经心的,倒是他经心地在走着自己的路。
上面引用的《途中》和《糖人》都是运用了客观冷静的叙述方式。从上面两篇文章中,我们可以约略明白,客观冷静的叙述方式和主观色彩浓重的叙述方式正相反。其基本特点是:
第一,客观地介绍人或叙写事;
第二,取材慎重,内涵深广;
第三,感受与情思渗透在字里行间。